“太感性了。”你说道。
我其实听了,想起感性的伊能静。太感性是个计时炸弹。因为感觉是感性的粮食。需要很多的感动来填补。
你读过伊能静写的《生死遗言》吗?有人说那是她结婚前对庾澄庆的爱情宣言。(
蓝色为书中文字)
我觉得她是很爱庾澄庆。
我们曾经讨论过死亡的问题,尤其在你的好朋友车祸逝世后,你变得非常敏感。看电影《泰坦尼克号》,看到老婆婆与老先生握着手等待着死亡来临时,你在漆黑的暗室里忽然紧紧地握住我的手,我可以感觉你快要流泪,也是在那个时候,我对着天发誓,有生之年,在我有生之年,我一定要比你多活一天。
我会帮你安葬,让你安心,不受失去的苦痛,然后我再陪伴你。
她担心他,所以要比他多活一天。
我一直比你坚强,虽然我的善感、犹豫让你担忧,但我的确比你更淡漠,更了解生命本质。你一直是个大孩子,永远晒不黑,无法世故,浓眉大眼转个不停,笑的时候眼角飞扬。其实我们都无法想像失去对方时那种鸟再也不能飞翔的恐慌。但每当我想到我若先你离去时,你的惊惧,我想会让我不忍离世,魂魄定会在漫天里游荡,说着你再也听不到的安慰,而你也许会失去言语的能力,留下身体在回忆里找寻我,回不到现实中。
所以我总在最爱你、看你微笑时,心底暗暗起誓,让我多你一天就好,多活你一天就好,我要陪伴你到最后,我要给你最初也是最终的深情,我要照顾你。
我会不掉一滴泪,不让你牵绊人间,不让你记挂我;我会为你放你最喜欢的音乐,带来真心爱你的朋友,请他们饮酒作乐,然后在那张我们共枕的床上,安静地等待合眼,微笑着让你迎接我。
庾澄庆也很爱她。
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谈到分手,好几天没见。当我再见你,你眼睛深深的,我们都没有说话。后来我问你那些天做了什么,你淡淡地说:“关在房里没做什么。”然后你又说,“也没有说过一句话。”
但是里面有太多情节显示她和他的不适合。
伊能静是个感性的人,从文字中可以看得出。
也可以看出庾澄庆是和她不同世界的人。他木纳,不懂她的感觉变化,不懂欣赏她的作品文字。他对《生死遗言》的评语竟是“很多字”。她为了进入他的世界,不惜做了很多伪装,如学会看电视。
我们生活在一起后,你总是在道歉。
爱是一种学习,学习忘了自己某些真的本性,那也许曾令自己自豪的本性,却可能在恋人心里没有一点分量。
“我”变得越来越不重要,重要的是“你”。
虽然道歉的总是你,但惊慌如小鸟的总是我。
你抱着电视,而我拥着书籍;我渴望安静书写,你的音乐声却震耳欲聋;看着那些法国电影,你悄悄地睡着,望着你非看不可的,我却总心不在焉。
你不读我的字,不看我的表演,不在乎我的荣耀,你只是爱我,不理会我灵魂的出口。
为了守着我们的幸福,于是我开始看电视,模仿着你玩遥控器。
在爱中,我们越平凡越不去思考,其实越容易幸福,但我几乎是宿命般地要在爱中吃苦。我是如此的自私,渴望保有你的人生蓝图又保有我的独立存在,于是注定了我渐渐分裂成痛苦的两半。
她选择了妥协,因为她很爱他。
在爱里,我们会慢慢习惯青春忤逆的自己渐渐死去,然后生出另一个自我,并且相信这个新的自己能与对方快乐地活下去。
然后有一天我会忘了另一个死去的自己,并且相信再生出来的我才是原来真正的我。
但我并不后悔爱上你,我只是胸口紧紧地遗憾着,爱是欢愉,爱是折磨,我用这遗憾的养分供养自己心底的寂寞,然后化成文字。
她因害怕失去而选择改变自己。
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里不属于我?
有时你在屋中的不停走动、看电视、吃食物、说话,都让我纤细的神经感到不安,你觉察出我的不安,于是关上门独自到大厅,依然看着你的电视。
我们同在一个屋子里相处,却反而有好长的距离,这让我惶惶不安,感觉我们彼此在失去着。
因为害怕失去,我渐渐地学会你一回来,我便成为能与你相处的人,把那个爱静不看电视的自己丢弃。当我感到安全时,我不在乎自己真正的样子。
他也是很想改变,但是不容易。
而我偶尔对你说出我的惶恐不安时,你总是很快地道歉,说着:“我会改。”你真的很会道歉,你的道歉随你的声音落下时,我总是心碎了一遍又一遍。
虽然真正的故事只有他们本人知道,但是我很喜欢伊能静的文笔,喜欢她的故事。
树在摇晃,快将下雨。落叶自树梢飘落,天空灰蒙。我怀疑你并不知道我爱你的深度,这不平衡的深浅让我相信自己单恋着你,而你完全没有感受。你离我太远。但你对我说你觉得你爱我比较多,我笑着问你为什么,为什么你这么说?你固执地皱着眉头,词汇很少的你想了半天,最终还是说:“我比较爱你。”然后爆笑地加一句,“我总是帮你拿东西。”
她的多愁善感。
我总是怕自己太爱你,会让你变得骄傲。
我怕当你知道你已经彻底地拥有我时,你会变得不珍惜。
所以我爱你的方式总是有一点故意地嫌弃你。
从文字中,我觉得她不是一个容易忘记过去的女生。
你的离去没有具体改变我的生活,甚至连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没有发现我情绪的波动,但我常忍不住停顿空白,像一个得了老年痴呆症的病人,说着说着就会忘了要说什么,做着做着就会发呆。你并没有拿走什么,我却流掉了生命中一部分的岁月,我失去记忆,不肯回溯,心甘情愿地让自己迷路,怕承认你曾经存在,就会变成一根盐柱。
可悲的是我知道你过得很好,我妒忌你过得很好,于是我也强装自己很好,我以为过得好是我对你的报复,但你其实并不知道——你怎么会知道呢?你是真的不在意,而我不但在演一出假想的戏,在这出戏里惟一的观者居然还是我自己。
车子开过你家,扬长而去,然后穿过隧道,雨声乍停,黄澄澄的灯光照映车玻璃,一切无声,我感觉失去。
我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。
忍不住掩面,我承认我还在意,我承认我被击垮。我流下泪,只希望出了这隧道,哭过以后,我能真的忘了你。
也许她现在一个人在等着。
人们问我来这个地方许久,我都去了哪里。我仔细地想,才发现我哪里也没有去,我只是每天静默地活着,无论行走、读报、听雨,我都只是身体在移动着,而我的心,却一直停留着,停留在有你的日子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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